吾平生讲学只是“致良知”①三字仁人心也；良知之诚爱恻怛②处便

吾平生讲学，只是“致良知”①三字。仁，人心也；良知之诚爱恻怛②处，便是仁，无诚爱恻怛之心，亦无良知可致矣。汝于此处，宜加猛省③。家中凡事不暇一一细及，汝果能敬守训戒，吾亦不必一一细及也。余姚诸叔父、昆弟皆以吾言告之。

我一生讲学的内容，概括起来不过“致良知”三个字。仁，是人心；良知中的真诚、友爱、悲悯、同情，就是仁；如果心中没有真诚、友爱、悲悯、同情，也就没有什么良知可致了。你应该在这个地方深刻反省。家中各项事情没时间一一细说了，如果你能够以恭敬之心遵守我的教训和告诫，我也没有必要再一一细说。记得把我这几句话传达给在余姚的你的各位叔父和兄弟。致良知：阳明心学的核心观念之一。王阳明认为，良知就是天理，存在于人心中。人们只要时时处处推扩实践良知，则一切行为活动就自然合乎理，即合乎儒家的道德规范。诚爱恻怛：相当于孟子所说的“恻隐之心”，即对人的同情心。阳明《再批追征钱粮呈》：“诚爱恻怛之所发，小民莫不欢欣鼓舞。”这里的“发”字表明阳明的“诚爱恻怛”与孟子所谓“四端”，都是指人心本来具有的善。所谓“四端”，见《孟子·公孙丑》：“恻隐之心，仁之端也。羞恶之心，礼之端也。辞让之心，礼之端也。是非之心，智之端也。”猛省：痛彻地自省。阳明论学，主张勇猛精进。因此好用“猛”“勇”等字。

前月曾遣舍人任锐①寄书，历此时当已发回。若未发回，可将《江西巡抚时奏报批行稿簿》②一册，共计十四本，封固③付本舍④带来。

前个月曾派仆人任锐回家送信，过了这么长时间，家里应该已经打发他返程了。如果还没返程，可把江西巡抚上奏朝廷的奏疏和批准施行的行文底稿一册，总共十四本，包装牢固，交给他带来。舍人任锐：舍人，仆从，差役。任锐，人名，生平不详。江西巡抚时奏报批行稿簿：指当时江西巡抚报请上级批准的行稿簿。巡抚，又称抚台、抚军。为明清两代的地方官制名称，权力大于今日仅负责行政事务之省长，统筹地方行政、军事、司法权力。一开始，巡抚由中央临时指派，处理某一地区的紧要事宜，后来才基本制度化。行稿，一种文书类型。行即运行、流转之意，行稿也就是需向有关官署行文的草稿。如巡抚在向中央请示相关事宜时，先由有关人员拟一文稿，该稿即为行稿。封固：原为道教内丹修炼术语，《慧命经》：“封固者，温养之义。停息而非闭息，乃用文火，将神气俱伏于气穴耳，随后火逼金行，待其有行动之机，则周天武火，自此起运也。”这里指把书籍包裹好。本舍：家里的仆人。

我今已至平南①县，此去田州②渐近。田州之事，我承姚公之后，或者可以因人成事。但他处事务似此者尚多，恐一置身其间，一时未易解脱耳。

我现在已经到了平南县，离田州越来越近了。田州事件，我接姚公的班，或者可以依靠他前期的工作而顺利了结。但是别的地区类似事件还很多，一旦参与进来，恐怕不大容易脱身。平南：今广西平南县。田州：今广西田东县。

汝在家凡百务宜守我戒谕，学做好人。德洪、汝中辈须时时亲近，请教求益。聪儿①已托魏廷豹时常一看。廷豹忠信君子，当能不负所托。但家众或有桀警不肯遵奉其约束者，汝须相与痛加惩治。我归来日，断不轻恕。汝可早晚常以此意戒饬②之。

你在家办理各项事务要遵守我的告诫和教导，学做好人。德洪和汝中等人你要时常亲近，向他们请教，以求进步。聪儿我已经托付给魏廷豹照看。廷豹是个忠信君子，应该不会辜负我的嘱托。家人如果有人桀骜不驯，不愿遵奉他的约束，你要严加惩处。等我回来，对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轻饶。你应该经常这样告诫他们。聪儿：王阳明的嗣子王正聪，后因避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讳，改名王正亿。戒饬：告诫。

廿二弟①近来砥砺如何？守度近来修省如何？保一②近来管事如何？保三③近来改过如何？王祥④等早晚照管如何？王祯⑤不远出否？此等事，我方有国事在身，安能分念及此琐琐家务？汝等自宜体我之意，谨守礼法，不致累我怀抱⑥乃可耳。十二月初五日发

廿二弟最近磨炼得怎么样？守度在修身上反省得怎么样？保一最近管事的情况怎么样？保三最近改过方面做得怎么样？王祥等人早晚事情照管得怎么样？王祯是不是不再跑远路了？这些琐事，由于我身负国家重任，没办法分心去管。你们自己要体会我的心意，好好遵守礼法，不要让我操心才是。十二月初五日发出廿二弟：即王正感，字仲诚，王守俭儿子，家族排行第廿二。保一：即郑邦瑞，王阳明二舅的孙子，又写作宝一。保三：郑邦瑞三弟。王祥：王门家仆，曾随阳明谪任贵州。王祯：王门家仆，曾去北京给阳明送画画用的绢布。阳明死后，陪年幼的王正亿到南京投奔黄绾。怀抱：心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