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征日调万黄金,几竭中原买斗心。
军令未闻诛马谡,捷书惟是报孙歆。
能须巢阿阁,岂假鸱鸮在泮林。
可惜前朝玄菟郡,积骸成莽阵云深。
刘勰曰:“明理引乎成辞,征义举乎人事。”此之谓也。
第三节 整齐底作用
抒情之作,宜整齐也。律诗之整齐之质猜度于其组织、音节中兼见之。此均齐之组织,美学家谓之节奏(Rhythm)(斯宾塞谓复现Repetition底原理是节奏底基础。参阅《诗底音节底研究》)。法人基耀 (Guyau)于其《现代之美学问题》(Les Problemes de Les thtique Contemporaine)里讲道:“理想的诗(专指其声律讲)可以释为一切情感的思想所必造的形体。”感情之起,实赖节奏有以激荡之。他由接济“心体机关”(Psycho——Physical Organism)底震动以刺戟情感使现于感觉。故虽至原始的艺术,只要他具有节奏之一质,便能感人。然情感有时达于烈度至不可禁。至此情感竟成神精之苦累,均齐之艺术纳之以就矩范,以挫其暴气,磨其棱角,齐其节奏,然后始急而中度,流而不滞,快感油然生矣。华茨活士(Wordsworth)曰:“惊变是脑筋底一个非常仅见之情势……若有一中节之物底同在……自不能不收调剂与节制情感之伟效。”因此悲剧入诗,不独较散文为可耐,且能发生快感焉(参阅Alden:Introduction to Poetry)。盖始则激之使急,以高其度,继又节之使和,以延其时。艺术之功用,于斯备矣。律诗言情摅怨,从无发扬蹈厉之气而一唱三叹,独饶深致。盖以杜甫、陆游、元好问诸家每多此境。
第四节 精严底作用
抒情之作,宜精严也。精严之质与整齐有密切关系。艺术之格律不妨精严,精严则艺术之价值愈高。美原是抽象的感觉,必须一种工具——便是艺术——才能表现出来。工具越精密,那美便越表现得明显而且彻尽。诗之有藉于格律音节,如同绘画之藉于形色线。一方面形色线或格律音节虽然似能碍窒绘画或诗底美底充分之表现,其实他方面这些碍窒适以规范而玉成其美之表现。这个道理可以用席勒底游戏冲动说解明之。人底精力除消费于物质生活底营求之外,还有余裕。要求生活底绝对的丰赡,这个余裕不得不予以发泄;其发泄底结果便是游戏与艺术。可见游戏、艺术同一泉源,亦可说是一而二、二而一——下棋打球不能离规则,犹之作诗不能废格律。格律越严,艺术越有趣味。欧阳修说韩愈“得窄韵则不复傍出,而困难见巧,愈险愈奇……”。又把用韵比作驭车,用窄韵便是“水曲蚁封,疾徐中节,而不稍蹉跌……”。我说诗家作律诗,驰骤于律林法网之中,而益发意酣兴热,正同韩信囊沙背水,邓艾缒兵入蜀一般的伎俩。白理(Bliss Perry)说得好:“差不多没有诗人承认他们真正受缚于篇律。他们喜欢带着脚镣跳舞,并且要带着别个诗人底镣跳。”可知格律是艺术必须的条件。实在艺术自身便是格律。精缜的格律便是精缜的艺术。故曰律诗底价值即在其格律也。然则格律精严何以适于抒情哉?盖热烈的情感底赤裸之表现,每引起丑感。莎士比亚之名剧中,每到悲惨至极处,使用韵语以杀之。葛德作Faust时也发明了这点,曾于其致席勒的信里说过了的。韩愈《元和圣德诗》叙刘被擒,全家就戮底情景曰: